波士頓是美國的音樂之都,于1881年創立的波士頓交響樂團令這座城市以音樂底蘊深厚聲名遠播。同時,馬薩諸塞美術學院、伯克利音樂學院等聚集于此的藝術院校,更令波士頓浸潤在濃郁的藝術氛圍里。

藝術落地開花之處,能給讀者帶來心靈啟迪與審美享受的藝術評論也欣欣向榮。曾經,波士頓當地報紙的藝術版面匯聚了許多優秀藝術評論家。然而近年來,令波士頓引以為豪的藝術評論逐漸萎縮,曾擔任歷史悠久的《波士頓先驅報》音樂和戲劇評論員長達十余年的杰德·戈特利布表示,目前整個波士頓地區的傳統報紙中,已經沒有負責音樂報道的專職崗位。

藝術評論在波士頓遇冷繼而衰落,也是美國整體藝術評論境況的縮影。個中緣由,既有傳統紙質媒體在互聯網媒體強勢崛起之時的節節敗退,也有在資本主義消費文化主導下,曾經崇高的藝術走下神壇,藝術作品變為日常消費品的無奈。

文字記錄思想,傳播媒介又將人的精神世界物質化。回顧歷史,無論是礦工古登堡在洗礦的溪流邊發明的西方金屬活字印刷術,抑或是互聯網技術令紙上文字變成虛擬空間中躍動流淌的字節,每一次傳播媒介的變革,都伴隨著知識和信息傳播數量的巨大增迭。如今,互聯網媒體和社交網站讓豐富的信息前所未有地不斷擠壓傳統媒體的生存空間,進入傳播領域的專業化門檻降低意味著傳播內容“泥沙俱下”,夸張跳躍又具迷惑性的思想和觀點輕易流傳,侵入缺乏判斷力和專業知識的心靈,并最終撼動傳統媒體的權威性。

在德國思想家本雅明看來,偉大的藝術具有“光暈”,藝術欣賞就是一種光暈體驗,感受藝術作品若即若離、無與倫比的靈韻。然而,如果一切皆為消費品,藝術作品的“光暈”自然會消散殆盡。技術復制帶來的大眾藝術,導致受眾感知形式發生變化——對于大眾而言,藝術更多的是作為消費品提供消遣,更易于接受、更貼近生活、能帶來更多感官刺激的大眾藝術形式則變得愈發受歡迎。專業藝術評論縮減或缺席,而通俗音樂會、票房火爆的熱門電影比古典音樂會或經典戲劇的受眾面更廣、關注度更高,這是藝術的遺憾和無奈。

然而,正如人們終究無法割舍標志文藝復興的繪畫、激蕩人心的交響曲、美妙經典的芭蕾一般,偉大的藝術具有令人凝神專注的“光暈”,令觀者得到極大的審美享受。對于相當多的受眾而言,這種“無法割舍”的感覺正因自文藝評論的啟迪。這種啟迪,甚至曾經足以代表一家傳統媒體的思考深度和文化修養。無論傳播媒介以怎樣日新月異的速度發展,在文字與思想的汪洋大海之上,優秀的藝術評論依然應該與優秀的藝術作品如影隨形,以智慧之光,如燈塔一般引航。

《 人民日報 》( 2017年02月17日 2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