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前召開的第四屆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國際論壇上，中國拍賣行業協會會長余平回顧了25年來拍賣業的發展歷程和面臨的問題。

回首“崢嶸歲月”

1993年2月，我國第一家專業性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上海朵云軒拍賣有限公司，宣告成立。緊隨其后，中國嘉德、北京翰海、北京榮寶、四川翰雅、中商圣佳（現中貿圣佳）相繼成立。國家文物行政部門陸續在北京、上海、廣東三地試行文物拍賣，并于1995年底印發《關于1996年文物拍賣實行直管專營試點的實施意見》，確定了上述6家拍賣企業為我國首批文物拍賣試點單位。

自此以后，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如雨后春筍，在全國范圍內相繼成立。如今，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從6家試點單位發展到已超過450家，注冊資本68.5億元，從業人員6300多人。

從藝術品市場規模而言，1992年北京國際拍賣會的成交額幾百萬元，1993年上海朵云軒首場拍賣會成交額為830萬元。在那個“萬元戶”還是人們“夢想”的年代，中國的文物藝術品拍賣，從一開始就彰顯出了它巨大的價值和獨有的魅力。

1994年，全國共舉辦10多場文物藝術品拍賣會，成交額為1.8億元，1995年迅速攀升至4.1億元，并誕生了國內首件千萬元拍品———張先《十詠圖》（1980萬元）。1999年，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成交突破了10億大關（11億元）。此后呈直梯式增長，到2005年創造了歷史上第一個高峰，當年成交額高達162.3億元。2009年，我國單件億元拍品誕生，當年累計成交額228.96億元。

2011年，隨著社會資本的關注與參與，各大拍賣公司的業績紛紛創出歷史新高，全國市場創造了歷史頂峰，成交達628.48億元。2012年以后，隨著全球經濟滑坡和國內經濟增長放緩，文物藝術品拍賣市場出現回落。在此后的幾年中，基本穩定在250億元~350億元之間。盡管如此，這也是25年前的1萬倍。從今年春拍看，文物藝術品拍賣經過五年的調整期后，已開始逐步回暖。

從政策引導到法律規范，文物藝術品拍賣在起步伊始，既無經驗可尋，又無法律可依，相關政府部門只能是以政策規章引導和管理。經過20世紀90年代初期的探索和試點，《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于1997年頒布實施，明確了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的設立條件及其他相關要求，首次從法律層面確立了文物藝術品拍賣的地位。自此，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走上了法律規范的軌道。同年12月，國家文物局印發《關于加強文物拍賣標的鑒定管理的通知》；2002年10月，《文物保護法》修訂；2003年5月，《文物保護法實施條例》頒布。隨后，《文物拍賣管理暫行規定》《美術品經營管理辦法》等一系列部門規章先后印發，使得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政策環境進一步改善。

與此同時，為適應行業和市場發展的需要，中國拍賣行業協會于2000年設立文化藝術品拍賣專業委員會，負責履行行業自律職能。2007年開始，藝委會積極探索行業標準化和誠信體系建設，制定了拍賣行業第一部行業標準《文物藝術品拍賣規程》并開展達標認證工作，以及《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自律公約》《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從業人員守則》《文物藝術品拍賣標的審定指導意見》《文物藝術品拍賣標的保存管理指導意見》等一系列行業規則，創建了《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市場統計年報》發布制度等，為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行業健康可持續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

如果說文物藝術品拍賣的經濟價值能夠用數據衡量的話，那么其所產生的社會價值，則是無法用數字來描述的。

這里可以用6個方面來概括：第一，通過文物藝術品拍賣，有效提升了人民群眾認知歷史、文化修養、愛國熱情和文物保護意識。第二，拍賣活動為國家博物館和民辦博物館提供了重要藏品來源。20余年來，拍賣從業人員下南洋、走歐美，不辭辛勞地將一件件流散文物帶回中國，并通過拍賣方式使其留存家鄉。第三，造就了一批文物藝術品經營人才、文物鑒定人才、市場研究人才，甚至觸發了有關院校開辦文博專業、拍賣專業、藝術市場專業。第四，據不完全統計，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人均創稅額高達20多萬元，超過眾多高端行業。第五，近年來每年有眾多的拍賣企業舉辦公益慈善拍賣活動，累計籌集募捐善款超過億元。第六，文物藝術品拍賣與國際交流合作，展示、傳播了悠久的中華文化，對中國文化走向世界、世界人民了解中國，發揮了獨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可以說，國際體系已出現“北京價格”。我國文物拍賣起步之前，中國文物在全球范圍內被廣泛拍賣，其市場定價權主要集中在紐約、倫敦、巴黎以及我國的香港地區等重要拍賣中心。隨著我國拍賣業的恢復，尤其是近10年來的快速發展，使得國際市場格局被打破，國際價格體系中，中國價格的影響力日益凸顯。2011年，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所占份額超過全球1/3，成為世界最大的拍賣體量。其中將近70%在北京，截至今年春拍，北京地區拍賣產生的億元拍品高達61件，可以說，“北京價格”代表著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價格風向標，這不僅意味著我國文物藝術品流通領域在世界上的話語權、定價權，更是中華文化復興的重要標志之一。

面臨新使命

中國的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是一個很特殊的企業群體，與其他經濟類企業相比，承載著更加特殊的責任與使命。所謂特殊，就是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需要傳承，中華民族優秀的文明成果需要傳承，文物藝術品作為中華文明史和優秀文明成果的重要載體需要傳承。誰來承擔這個傳承的責任？我認為，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就是這個責任擔當的主體之一。從這個角度說，我國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責任重大。

其次，中國的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必須明確為誰服務的問題。也許從企業層面來說，是為市場服務、為客戶服務、為收藏家服務等等。但我認為，從行業發展的頂層設計包括政府政策引導來說，歸根到底應當是為更廣大的人民群眾服務、為傳承和繁榮中華民族文化服務、為這個偉大的時代服務。

在發展過程中，我們必須認識到，藝術來源于生活，也必將服務于社會大眾。當物質基礎達到一定水平后，人們對藝術品市場的追求、對文化素質的提升，有著強烈的渴望；我們必須認識到，民間蘊藏著巨大的消費需求、巨大的市場能量。

因此，我們必須提供滿足不同需求的多層次、多元化服務。這既是我們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的責任擔當，也是我們生存發展的根基。

早在西漢開始形成的絲綢之路，不僅打通了東西方物質交換的通道，更是一條東西方文化交流的通道。今天，中國經濟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對世界的影響越來越大。但實事求是說，中國是個文化大國，但還不是文化強國，中國的文化產業與中國經濟在國際上的影響相比，還有著差距。文物藝術品市場作為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向國際化拓展方面任重道遠。

中國的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能夠緊緊抓住“一帶一路”國家戰略機遇，進一步加快與國際同行的交流互鑒，特別是有關管理部門要從政策上引導拍賣企業，走出國門，走上國際市場舞臺，推動國內外市場主體之間在更大范圍、更高水平、更深層次的合作，在提升中國文化和文化產業在國際影響力上發揮更大作用。

著眼新發展

我們正處在一個偉大的變革時代，傳統的拍賣模式已經被打破，一個新的拍賣生態圈正在形成。從收藏來說，以前主要是國家文物部門和個人收藏，現在企業收藏、機構收藏大量涌現。從消費來說，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升和消費觀念的轉變，精品高端市場、特色專業市場、大眾需求市場等買方市場多元需求格局已經形成。從交易方式來說，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由傳統的現場拍賣，發展到網絡拍賣、移動終端拍賣、線上線下互動拍賣等。這些重大變化，都要求我們拍賣企業必須與時俱進，不斷創新思維、創新服務、創新營銷，大力發展精品品牌拍賣、特色專業拍賣、線上線下互動拍賣、供應鏈服務鏈拍賣等。

這也要求文物藝術品拍賣企業需要加緊構建拍賣企業新的資源體系。拍賣企業是靠資源吃飯的，因此我們必須牢固樹立“資源為王”的經營理念，要以更為專業的、不可替代的增值服務，鞏固“存量”資源；要以更為精準服務以及拍前拍后、線上線下綜合服務拓展新的“增量”資源；通過調動各方拍賣動力、整合各方拍賣要素、完善各種拍賣方式、多方共享拍賣利益，構建社會各方參與的新的拍賣資源體系。

同時，拍賣企業的屬性是服務型企業，準確地說，是一種特殊的中介服務型企業。過去拍賣企業更多的是提供“一對一”服務、“一槌子”服務。在今天市場激烈競爭的情況下，這種簡單的、附加值較低的服務，已經很難滿足客戶更高的要求。因此，我們必須加緊構建拍賣企業新的服務體系，主動適應市場變化和客戶更高的服務要求，加緊構建文物藝術品拍賣衍生出的包括生產創作、評論研究、流通交易、收藏鑒定、教育培訓、金融保險、倉儲物流等各要素在內的新的服務體系。總之，對拍賣企業來說，服務決定價值，價值決定資源，資源決定生存和發展。

此外，拍賣企業在市場研判能力、客戶招商能力、項目策劃能力、技術操作能力等方面，與新形勢下越來越復雜的標的物所提出的要求相比，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能力問題已成為制約企業發展明顯的“短板”。今天市場競爭說到底是人才競爭。因此，拍賣企業要加緊提升拍賣企業經營服務能力，努力創造一個培育人才、吸引人才、人盡其才的體制機制。要大膽把那些善于“發現問題”、善于“解決問題”、善于“抓好落實”的人才放在重要崗位。拍賣企業要努力構建學習型企業、思考型企業、創新型企業、智慧型企業。擁有不同特長人才隊伍和高素質經營管理團隊的企業，才能在市場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才能健康可持續發展。

（作者系中國拍賣行業協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