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上海2月18日電 題：一些電商公然售賣毒殺野生鳥類藥，野味還是“毒味”？

新華社記者蘭天鳴、胡潔菲

近年來，國內屢屢出現用劇毒農藥毒殺野生鳥類事件，包括小天鵝、大雁、野鴨等國家保護鳥類都慘遭毒手，數量之大，令人觸目驚心。記者調查發現，有的電商平臺公然售賣劇毒農藥，并指導如何毒殺野生鳥類，成為這類案件獲取作案工具的重要來源。

“今晚吃雞”成毒鳥藥廣告語

有網友向記者反映，在淘寶網搜索“野雞藥”“扁毛霜”等關鍵詞，出來大量售賣“毒鳥藥”的信息。

記者查詢發現，盡管商家展示圖片只寫著“大吉大利、今晚吃雞”“冬天吃野味，野味專用藥”等廣告語，但詢問后，商家都承認所售商品實為劇毒農藥呋喃丹(又名克百威、扁毛霜)，并指導如何用來毒殺野外鳥類。

除了宣傳商品是“禽類呼吸終結者”“吃了1分鐘內，10米見效”，有商家還把買家毒殺野生鳥類的現場做成集錦：有的鳥類尸體排成數排；有的凌亂地堆在一起；有的鳥還一息尚存，腳和翅膀不停抽搐。

據悉，呋喃丹已被納入國家農業部門制定的《限制使用農藥名錄(2017版)》，被要求“實行定點經營”“標簽應當標注‘限制使用’字樣，并注明使用的特別限制和特殊要求”。

但淘寶網售賣的呋喃丹都用白瓶盛裝，瓶身無任何標簽和字樣，25g-50g的售價在20至40元。多位商家表示，這些并非“正牌商品”，為“個人制造”，自己也是從別處進貨，來源不方便透露。

來自河南的鳥類保護志愿者老宋告訴記者，自己曾在黃河灘區發現過綿延數公里的毒餌帶，不少候鳥就倒在附近，口吐白沫，有的還在痙攣。

他說：“呋喃丹在捕獵者中使用較多，野生鳥類只要食入一粒毒餌就足以致命，若猛禽、小型獸類等吃了中毒的鳥，可引起二次中毒。”

舌尖上的“野味”還是“毒味”？

在老宋看來，野生鳥類之所以頻頻成為不法分子的毒殺對象，背后既有經濟利益作祟，也有舌尖欲望的驅使。

“在一些野味飯店里，珍稀野生鳥類有的售價高達數千元。他們從狩獵者手中購買的價格有的也達千元。投毒成本不僅低廉，用農藥下毒也難被外人察覺。”老宋稱這暴利如“天上掉錢，每天‘散步’彎腰撿就行”。

在詢問中，名為“婷婷手工編織品”的商家還向記者指導起“毒鳥”的烹飪方法：捕捉鳥類后只要將內臟和頭去掉，就可以用來做菜，不存在中毒風險。

“吃了被毒殺的鳥，人體不可能不受毒性影響。”浙江大學農藥與環境毒理研究所副所長桂文君解釋說，呋喃丹是一種氨基甲酸酯類殺蟲劑和殺線蟲劑，屬于劇毒農藥，不能用在蔬菜和果樹上。人體中毒表現可能會有流涎、流淚、瞳孔縮小及肌束震顫等癥狀。

國家林業和草原局森林公安法制研究中心副主任張崇波表示，野生動物保護法規定，禁止生產、經營使用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及其制品制作的食品，或者使用沒有合法來源證明的非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及其制品制作的食品。

他警示說，對使用毒藥等禁用的工具、方法獵捕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和非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的，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野生動物保護主管部門或其他有關部門按照職責分工沒收獵獲物、獵捕工具和違法所得，分別處獵獲物價值二倍以上十倍以下和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罰款；構成犯罪的，將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同時，國家農業部門頒布實施的《農藥經營許可管理辦法》也對網售農藥行為作出過明確規定：限制使用農藥不得利用互聯網經營。利用互聯網經營其他農藥的，應當取得農藥經營許可證。

斬斷毒源 撐起野生鳥類保護傘

針對個別商家銷售“野雞藥”違規商品的情況，淘寶網在給記者的回復中寫道，已開展排查工作，并依據國家法律法規和平臺規則，從嚴對違規商品進行下架處罰。

電商平臺存在違法違規商品早已不是新鮮事。拼多多近日發布的《2018拼多多消費者權益保護年報》顯示，2018年，拼多多關閉超過6萬家涉嫌違法違規店鋪，下架近4500萬件違規商品，前置攔截近3000萬條侵權及違規鏈接。

淘寶網也表示，對于平臺當前一些違法違規商品存在使用變異關鍵詞進行搜索的情況，平臺一方面運用技術做識別風控，同時還聯動志愿者隊伍進行人工排查。

但記者發現，盡管一些“毒鳥藥”已經被下架，但不少售賣商家店鋪仍運行正常。有人還給記者發來信息，表示可以“換個地方聊聊”。

“平臺一旦發現有商家售賣違禁商品，應該加大處罰力度，而不只是簡單下架相關商品。”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中心特約研究員趙占領認為，電商平臺應切實履行管理責任，加大人工巡查力度，并且不斷豐富關鍵詞庫。

艾力艾智庫高級研究經理劉自然表示，從當前發生過的案件來看，不法分子的反偵察意識強，僅靠平臺對關鍵詞管控遠遠不夠，否則網售毒鳥藥只能是“按下葫蘆浮起瓢”。

他認為，平臺要轉變過去的“事后監管”模式，將監管前置，尤其要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手段，升級對售賣產品的識別力度。“一旦發現問題，有關部門、社會力量、平臺要形成合力，加大對毒源的打擊力度，為野生鳥類以及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自然環境撐起保護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