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與豬；神魔歷險記》

　　值得一提的是法國貢獻(xiàn)了一個小小的例外，由蘇利埃·德·莫朗（George Soulié de Morant）翻譯的《西游記》法譯本書名為《猴與豬；神魔歷險記》——豬八戒受到了法國人的特別重視（是因?yàn)榉▏吮容^注重吃么？），但依然沒有唐僧什么事兒。

　　以孫悟空作為切口，西方人沒有墜入《西游記》繁復(fù)而神秘的宗教意象，而是迅速發(fā)現(xiàn)了這個故事中的反諷意味，并聞到了相似的“人”的氣息。比如夏志清在《中國古典小說導(dǎo)論》中指出，《西游記》中的人物，或多或少地建構(gòu)了一個欲望的世界，甚至連孫悟空這一“空”的代言人，也有著“根深蒂固的人性”，因此他的超脫“實(shí)際上也是虛假的”；而蒲安迪（Andrew H.Plaks）在《明代小說四大奇書》中論述《西游記》，也將其中涉及的宗教矛盾歸結(jié)為作者對反諷手法有意識的運(yùn)用，“神圣者和滑稽者的聯(lián)系正是辯證關(guān)系的兩極”。

　　因此可以說，《西游記》這個傳統(tǒng)的中國故事，卻是在一種“近代的意義”上被歸入了“世界”的文化圈。從好的方面來說，這意味著中國擁有一個真正具有全球知名度和影響力的文化符號；而從也許不太好的方面來說，各國人對于這個故事、對于其中人物的理解和演繹，就由不得中國人自己了。

　　比如美國NBC電視臺的《The Monkey King》（《猴王》），雖然還保留著唐僧師徒四人及眾多的中國元素，但文化精神和價值追求與原著相去甚遠(yuǎn)；在這個美國式的拯救故事中，唐僧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而是一個身懷絕技的美式超人。而日本更在“西游記”的故事中融入自己的民族文化特征，生產(chǎn)出種種“變異”的西游動漫作品，比如引入“無敵英雄”、“科技萬能”、“末日危機(jī)”等獨(dú)具日本特色的母題，抑或是加入“耽美向”和“萌向”的御宅化元素。對此，有中國學(xué)者提出批評，認(rèn)為這些海外作品“篡改”甚至“丑化”了中國的神話故事。

　　其實(shí)這又何必？一個像“西游記”這么精彩、這么豐盛的文化文本，完全可以經(jīng)得住多維度、多視角的重讀與再編。不說外國人，只說中國人自己對于《西游記》的當(dāng)代演繹——比如周星馳的電影《大話西游》、今何在的《悟空傳》，不也都結(jié)出了“正統(tǒng)”以外的燦爛果實(shí)？而《西游記》本身，又何嘗不是對玄奘取經(jīng)的顛覆性解構(gòu)和創(chuàng)造性戲說？以華夏歷史之悠長、神話之燦爛、文本之豐富，理應(yīng)為今日之“全球文化”提供源源不斷的活水。像《西游記》這樣成功“世界化”的中國故事，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文/吳海云）

　　（本文參考及引用了許多學(xué)者的研究文獻(xiàn)，包括王麗娜的《<西游記>在海外》、李舜華的《東方與西方：異域視野中的<西游記>》、李萍、李慶本的<西游記>的域外傳播及其啟示》、 郝稷的《再造西游：阿瑟·韋利對<西游記>的再創(chuàng)性翻譯》、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