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款

隔著玻璃看一眼

成每天最大期待

兒童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與外界隔離，一周總共只有一兩個小時的探視時間。為了能時刻陪伴著女兒，趙瑛杰每天都坐在門外的樓梯口守著，她覺得這樣就能離女兒近一些，女兒可以感受到母親就在身邊，不會孤獨。

“有時候，重癥監(jiān)護室外的大門會敞開，我就趁保安不注意溜進去，趴在監(jiān)護室外的玻璃上往里看孩子。”趙瑛杰說，宋馨躺在病房里的一個小角落里，顯得特別無助。

監(jiān)護室的窗戶上貼了一只小蝴蝶，趙瑛杰每次都會站在這里往里探視。后來，宋馨告訴媽媽，每天病房開燈的時候就知道是白天了，她就一直盯著那只蝴蝶，希望能在后面看到媽媽的臉。

探視的時候，孩子總說：媽媽，我想換病房，不想在這里，太孤單了。趙瑛杰安慰道：“寶寶你要加油，快快好起來，有很多愛你的叔叔阿姨都在等待你健康出院。”

一個月后，趙瑛杰回到大慶開始上班。“太煎熬了，我每天都努力完成工作，讓大家看到我很堅強。但當周圍沒人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就會不自覺地掉眼淚。”她說，一有空，她就會跟女兒視頻，每當聽到孩子說“媽媽我想你”時，感到整個心都碎了。每當有假期，她都會第一時間趕到女兒的身邊。

不愿求人的母親

被迫發(fā)籌款信息

讓趙瑛杰揪心的除了女兒的病情，還有幾乎是個無底洞的醫(yī)療費用。

“如果只是一次手術，我還能預估大概的金額，可以找親戚朋友借。可醫(yī)生說孩子治療和恢復的情況無法預估，這讓我實在沒法跟人開口借錢。” 趙瑛杰說。

剛到北京當天，趙瑛杰兜里只有幾千塊錢，連住院的2萬塊押金也是后來跟北京朋友借的。面對接下來遙遙無期的治療，趙瑛杰決定賣房。入院后第二天一早，趙瑛杰在朋友圈發(fā)布賣房信息，但是房屋出售并不太順利。“我前兩天又在網(wǎng)上更新了一遍賣房信息，目前還沒賣出去。” 趙瑛杰告訴北青報記者。

這時，大慶市青年聯(lián)合會以及趙瑛杰所在的東北石油大學伸出了援手，趙瑛杰的學生們建議老師在眾籌平臺發(fā)起募捐。

對于捐款一事，趙瑛杰很是糾結，“雖然我的家庭不是很富有，但也不至于貧困潦倒。平時我還給別人捐錢，如今怎么能接受捐款？”

看著病床上年幼的孩子，經(jīng)過再三糾結后，趙瑛杰決定去網(wǎng)絡眾籌試一試，并承諾，“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動用善款，若真有一天孩子病情穩(wěn)定、康復有望，我必將返還、轉捐全部善款。”

北青報記者看到，趙瑛杰在眾籌平臺發(fā)起募捐的目標金額是60萬。之所以如此“定價”，趙瑛杰的依據(jù)是來北京入院的第一天就花費了2萬元。“我只想有人幫我渡過困難期，就一個月，接下來的錢，我必須自己籌。”

2017年9月6日晚，趙瑛杰將籌款信息發(fā)出，截至第二天10時，經(jīng)過18284次幫助，就已籌得598319元捐助。

籌款平臺按照趙瑛杰意愿，直接將錢打入女兒在北京兒童醫(yī)院的就醫(yī)賬戶。“這部分錢只用于負擔醫(yī)療費，其余的錢我們自己湊。” 趙瑛杰說。與此同時，她也開始不斷往該賬戶中打錢，“所以這60萬一直處于動態(tài)平衡中，我不敢輕易使用。”

退捐

媽媽終于可以說

“不是女兒的錯”

當女兒的治療進入正軌后，趙瑛杰開始著手給女兒的受傷討個說法：“我必須讓證據(jù)來說話。”

趙瑛杰在大慶提起了訴訟，而司法鑒定成為最關鍵證據(jù)。“我和舞蹈班商定可以在北京進行司法鑒定，但機構必須由對方挑選。我很擔心。”趙瑛杰說。

2018年9月3日，在經(jīng)歷了訴訟、開庭及選擇鑒定機構、取證、提交相關材料、組織鑒定機構聽證會、兩次查體等多個環(huán)節(jié)后，趙瑛杰終于拿到了權威鑒定機構出具的司法鑒定意見書，其中明確指出，“被鑒定人脊髓損傷與其摔傷及練習‘下腰動作’存在直接的因果關系，參與度為完全作用。”

拿到這份鑒定，趙瑛杰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之前，女兒曾好幾次問我自己究竟為什么會受傷，是不是因為自己有病。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打電話告訴她，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趙瑛杰說。

接下來，趙瑛杰將繼續(xù)法律程序，進行維權。

當年近60萬善款

從平臺全額退回

在拿到司法鑒定結果的當天下午，趙瑛杰決定兌現(xiàn)諾言，主動聯(lián)系此前發(fā)起籌款的網(wǎng)絡平臺，要求返回之前籌得的全部598319元善款。

“平臺工作人員在接到我退款的請求后，反復詢問，跟我確定。后來又在款項全部轉賬到位后，再次征求我的意見，畢竟這樣的事情并不多見。” 趙瑛杰說。

“救急不救窮，所有的善意和愛心都只應該被珍視為愛心傳遞，而永遠都不要被辜負。”這是趙瑛杰的態(tài)度。

昨日，北青報記者聯(lián)系到趙瑛杰此次選擇的網(wǎng)絡眾籌平臺。其工作人員表示，截至目前，平臺已原路返回598000多元善款，還剩幾百塊正在辦理中。

昔日捐款人感慨

“再次相信他人”

9月4日，趙瑛杰大學校友伏唯生收到了50元退款。不久，陸續(xù)有校友在微信群中說收到了趙瑛杰的退款。伏唯生和大多數(shù)校友都曾表達過不用退款的意思，但是他們還是陸續(xù)收到了輕松籌的退款信息。

去年9月，伏唯生通過校友圈子的多次轉發(fā)，看到了趙瑛杰發(fā)布的籌款信息。伏唯生告訴北青報記者，他與趙瑛杰并不相識，當時只覺得生活不易，能幫則幫，就通過平臺捐了50塊錢。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伏唯生并沒有特別留意宋馨的病況，“因為她媽媽幾乎不在朋友圈提及此事，所以校友間討論的人也就少了。”

接到退款的伏唯生向趙瑛杰表達了希望再次捐款的心愿，但被謝絕。他說：“這姑娘有一股子心氣兒，在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有告訴大家任何不好的消息，默默付出那么多后又堅決把捐款退了回來，真是佩服。”

這兩天，趙瑛杰收到很多朋友轉來的陌生人在收到退款后對她的贊許。王麗波在自己的朋友圈寫道：“本是捐款人，卻對孩子母親充滿了感激。去年我想為孩子盡一份微薄之力，沒想到今天你們給了我最深的感動，謝謝你們讓我愿意再次相信他人，謝謝！”

網(wǎng)友王桂榮在當?shù)孛襟w的公號中留言：“去年9月7日捐出善款，到今年9月5日被退回，這看似短暫的一年，對趙瑛杰而言，每一刻都是戰(zhàn)勝自我。同是媽媽，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善款事小，處世之道讓人敬佩！”

本版文/本報記者 熊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