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的研究長期關注微觀和宏觀領域，但在微觀和宏觀經濟領域之間還存在著一個微觀難以企及而宏觀又難以細觸的層面——中觀經濟，區域政府涉獵的經濟領域恰恰就是這樣一個承上啟下的層面。讓人欣喜的是，陳云賢博士和顧文靜博士合作研究的專著《中觀經濟學》以區域政府研究為立足點，在繼承和突破亞當·斯密和凱恩斯所創立的傳統經濟學理論框架的基礎上，對理論經濟學體系做出了新的探索，對中國經濟乃至世界經濟都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和借鑒意義。

可以說，經濟學史就是一部國家干預與自由放任的論爭史。最早的重商主義是主張國家干預的；而亞當·斯密以來的主流古典經濟學和新古典經濟學則主張自由放任。直至凱恩斯指出市場經濟是不完善的，有缺陷的，因此，需要政府進行適當的干預。但不管是重商主義、亞當·斯密還是凱恩斯，他們幾乎都沒有涉及區域政府，但這恰恰是經濟發展中極為重要的一環，而《中觀經濟學》關注的正是這個領域。它在以“企業”為代表的微觀經濟和以“國家”代表的宏觀經濟之間，深入探討了一個以“區域”為代表的中觀經濟，從中國經濟的視角豐富和拓展了德國愛登堡大學漢斯·魯道夫·彼得斯教授于20世紀70年代中葉首次提出的“中觀經濟”的概念、體系和內容，進一步延展了區域經濟學、產業經濟學的研究領域。

在我看來，這部著作觀點新穎獨到、具有以下五個方面的創新突破：第一，在實踐中摸索，總結整理出“政府超前引領”理論。具體來說，就是充分發揮政府，特別是區域政府的經濟導向、調節、預警作用，依靠市場規則和市場機制，通過引導投資、消費、出口的作用，運用價格、稅收、利率、匯率、法律等手段，開展制度創新、組織創新、技術創新，有效配置資源，形成領先優勢，促進區域經濟科學和可持續發展。第二，政府的“超前引領”作用，主要體現在區域政府承載“雙重職能”或者扮演“雙重角色”。一方面，區域政府代理著國家政府，對本地區經濟進行宏觀管理和調控，充當“準國家”的角色；另一方面，區域政府代理著本地區的社會非政府主體，調配本地區資源，培育政策生態，通過制度、組織、技術等創新，與其他區域競爭，以實現本地區經濟效益最大化，即“準企業”的角色。第三，在市場中實際存在著企業和區域政府這兩個競爭主體。區域政府其實也是市場競爭主體，它通過利用區域內的各種有形和無形資源，優化勞動力、資本、土地、技術、管理等要素配置，提高要素配置質量，激發區域創新活力，釋放新需求，創造新供給，推動新產業、新業態、新技術、新機制蓬勃發展，同時實現發展動力的轉換。第四，在一個成熟的市場體系中，最理想的狀態應是“強政府”與“強市場”的“雙強”運行機制。這種市場機制有利于實現區域資源的最優配置，這樣才能真正糾正“市場失靈”、減少“市場失靈”。第五，從區域政府“超前引領”作用的提出，到發現區域政府的“雙重職能”；從市場競爭“雙重主體”的強力驅動，到推演成熟市場經濟的“雙強機制”，作者的研究步步推進、不斷突破，最終形成中觀經濟學的理論體系。

《中觀經濟學》的問世對世界上其他國家也具有借鑒意義。區域政府作為市場競爭主體的一部分，都在扮演著“準國家”“準企業”的雙重角色，只是作用發揮的程度大小各有差異。如果能夠以《中觀經濟學》的理論體系作為指導，發揮區域政府的“超前引領”作用，建立“雙強”運行機制，就能避免政府過度干預，將“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的作用都發揮到極致，進而保證國民經濟實現高效、穩健的運行。

（作者系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院長）